淡淡的月光下，一高一矮的身影並肩而行。女人長發披肩，幾縷不聽話的發絲被風帶起，掃過臉頰，平添了幾分嫵媚。

而她身邊的男人卻是綁著馬尾，墨黑色的發隱藏在鴨舌帽下，發梢隨著腳步輕輕擺動，在身後劃出誘惑的弧度。

“以後再出來，你可能也要戴口罩了。”

看著四周投過來的目光，白薇笑著調侃他。

“不過……你只把臉遮住也沒用吧？畢竟，”她指了指他的頭發，“你的標志性發型還是很好認的。”

“拐彎抹角。”沐玄哼了一聲。

“好吧。”白薇直截了當的說，“你這發型一直演古裝是沒什麽問題，可是如果別的……你有沒有考慮過剪頭發？”

“不剪！”

這人可真是別扭。她想了想，最後還是決定且走且看。

以後萬一接個現代劇或是有了代言，總不可能還頂著一頭飄逸的長發上去吧！

這裏是影視城附近的一條小吃街。晚上□□點還十分熱鬧。

兩人吃過飯正慢悠悠的往回走，擠在人群中頗有幾分悠哉自得。

“等有了經紀公司後就會有正經的工作規劃。嗯……”她頓了頓，“我考慮後還是覺得你應該聯系馮茹。不過，我應該是被拉進黑名單了。”

如果想要好發展，大的經紀公司肯定是首選。其實進組以後她有些後悔沒有先跟星藍聯系。讓沐玄去那邊，許言風怕是要吐血，這種事情想想就很帶感。

沐玄聽她說完，轉過頭，白薇被他看得有些發毛。

“……怎麽了？”

“你可想過，我若離開，你要如何收場？”

他的語調十分平淡，眼底也靜得似乎沒有情緒。看起來異常冷漠。

白薇被他問的心頭一抽。突然而至的失落和驚慌讓她有些無措。

她幹笑兩聲，說到：“那我就當你拿練手的，到時候你走了我帶新人就有經驗了。”

熱鬧漸遠，街燈只餘幾盞，孱弱的微亮從上方灑落，將兩人的影子映得模模糊糊。

白薇低著頭看似平靜，內心卻在翻江倒海。

沐玄說的話讓她不得不重新審視。計劃好的一切仿佛都被這現實得讓人心涼的話打碎。

兩人轉彎，走進一條小路。這是回旅館的捷徑。

原本就微弱的光被一片小樹完全擋住。只有星星點點的光亮透過枝丫照進來，勉強讓人看清前面的路。

感覺到身邊人突來的低氣壓，白薇轉頭，看見他帽檐下的眉眼，鼻梁到下頦的弧度依然那麽好看。

不禁去想：如果，他是個“正常人”該有多好。

——

秋高氣爽，第二天仍然是個好天氣。

白薇拿完東西回來，遠遠看見許貞正跟沐玄在說話。

許貞年紀不大，官方資料是剛滿二十歲。能當演員自然是長得不差，或許和習武有關，她的美貌中又帶了幾分英氣。

再看另一邊，白薇嘆了口氣。

人家習武，他也練武，怎麽就練了一身陰陽怪氣？

“你昨天打的很漂亮。”許貞一雙清亮的眼睛望著沐玄，“跟其他打星感覺不一樣，在哪裏練的功夫？”

沐玄看她：“你欲為何？”

這麽一本正經的倒是給許貞逗笑了：“能為何？我也去拜個師唄。”

她雖然有底子，但是並不算真刀真槍，只是上鏡時比劃的比一般女演員好看點。

許貞性格不嬌柔，有著跟長相相符的灑脫。這會兒一笑，眼睛成了彎月。

沐玄一雙黑瞳覷著她，沒說話。只是那眼裏的不屑都快溢出眼眶了。

許貞本是跟他開個玩笑，沒想到這人這麽不會讀空氣，而且那眼神——

被看得惱羞成怒，許貞臉一沈甩袖子走了。

白薇抱著胳膊看了半天，除了搖頭還是搖頭。

這古代人得罪人的本事真是把別人都比成了辣雞啊！

沐玄今天的這場戲是跟許貞對戲。

內容是墨雲還未黑化之前，想跟天魔拉近關系。畢竟師傅離世，世間只剩他們師姐弟二人。

可是天魔早就得知墨雲對她存在威脅，正是猶豫要不要除掉他的階段。

墨雲捧著一顆熱心討好天魔，天魔卻假裝接受跟他虛與委蛇。

經過沐玄昨天的表現，所有人都以為今天這條會輕輕松松的過去。

可是……

“卡！情緒不對！”

“卡！你現在還沒生出異心，對天魔還是真心相待，仔細想一想這種心態，神情需要再柔和一些！”

……

白薇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。沐玄那張臉黑的快滴出了墨，估計離爆發不遠了。

然而第三次，他仍然NG了。

片場裏被緊張尷尬充斥著，導演和燈光收音師等工作人員臉色一個比一個臭。

“他今天怎麽回事？”衛卓輕聲問道。

白薇勉強笑了笑：“不……不在狀態吧。”

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。

雖然臨時抱佛腳學了一個多月，但畢竟不是專業人士。估計以他的脾性出身從來沒有做過“討好人”這種事。

昨天看劇本時，白薇以為就幾句話的臺詞不會出現太大問題。可是現在……

頭大！

那邊陳導已經摘掉帽子開始扇風，一同搭戲的許貞也十分意外。

這麽簡單個場景拍不好？昨天可是一條過的啊！

白薇看著沐玄沈默的立在場中間，抿得死緊的嘴角顯示出他無處可發的怒氣。這樣的他，就像個受了委屈沒處說的孩子。

收回視線，白薇在衛卓耳邊說了幾句話。

衛卓越聽眉頭蹙得越緊。

“統籌都計劃好了，不可能隨便打亂。”

“但是他這狀態是不可能演出來的。”

衛卓還是搖頭：“雖然我是編劇，但是安排上我不能幹涉太多。”

白薇咬住嘴角，擔心的看著沐玄。

這種氣氛下，演員服個軟，說幾聲抱歉再虛心跟導演討教討教，多拍幾次也就過去了。

可是沐玄的反應卻將緊繃著的弦直接拉斷了。

他面無表情的站立半晌，忽地露出一抹陰沈沈的冷笑，而後在眾目睽睽之下絕塵而去。

眾人包括導演在內全部傻眼。這是什麽意思？撂挑子不幹了？開天窗？

白薇急得頭頂直冒煙，看一眼沐玄走遠的方向，咬著牙走到導演面前連連鞠躬道歉。

“對不起，導演。沐玄狀態不好，身體也不怎麽舒服……真的對不起。”

導演帽子一摔，壓根不領情：“就算身體不舒服他什麽態度？真以為這角色除了他沒人能演？跟我耍大牌，他算老幾？！”

這樣一來，原本有怨言的工作人員都噤了聲，就怕火燒到自己身上。

“劉副導呢？去聯系上次那個備選人！我還不信了！”

白薇都快急哭了，她深吸口氣，壓下喉嚨裏那點酸澀：“我現在就把他找回來。十分對不起，導演。”

憋著一口氣將話說完，白薇感覺有人在輕輕拍她肩膀。

回過頭，是衛卓。

他遞給她一個眼神，白薇心領神會，朝著沐玄離開的方向跑去。

——

網上會鬧成什麽樣白薇現在想都沒法去想。她只想找到那個罪魁禍首然後罵上三天三夜。

聽著電話裏的忙音，她眉頭皺的死緊。酒店沒人，電話又不接，這人是真是想搞事啊！

緊握著手裏的電話，白薇站在原地忽然覺得十分迷茫。

尋了個長椅坐下，腦中反反覆覆的想自己或許是做錯了。不該帶他進入這行。除了外形，他沒有一點符合混娛樂圈的條件。

他不懂人情世故，不知道怎麽虛與委蛇。霸道慣了只會憑著自己的想法做事。

糾結之時，有電話進來。白薇驚了一下立刻接起。

“你在……”

“白薇。”衛卓沈靜的聲音仿佛能安撫人的情緒，“還好這個布景要拍好幾組鏡頭，導演說沐玄的戲延到明天。但是……下不為例。”

“……好，我知道了。我等下就帶他過去道歉。”

“不用。”衛卓聲音有幾分笑意，“舅舅氣的不輕，現在不會願意看見沐玄。”

“……好吧。這次謝了，衛卓。”

這種事如果發生在別的劇組估計換人沒得跑了。幸虧有衛卓這個護身符。

這下人情欠大了。

眼前的陽光突然消失，出現在她面前高大身影仿若一座山將視野全部擋住。

擡起頭，看著背光面對她的人，對上視線的那一刻，白薇心中只有深深的無力感。

沐玄就這樣靜靜地站著，看著坐在長椅上那個發絲淩亂，眼眶通紅的人，眼底閃過一絲覆雜的情緒。

“你去哪了？”他聽見她用沙啞的聲音問。

白薇看著他，眼中十分平靜。

“我剛才很怕你會做出什麽異常的事，還好你沒有。”

是真的很想罵他一頓。白薇佩服自己這時候還有理智。

讓一個沒學過表演的人去演戲本身就是妄想，何況沐玄還是個穿越來的古代人。

她嘆了一口氣：“那天我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，跟許言風比對你一點都不公平。就像拿他跟你比武功一樣。所以……”

她起身走近，距離他不過一步之遠。

“所以……你要放棄嗎？”

白雲浮動，緩緩將陽光遮住些許。沐玄低下頭，視線對上她的，那雙格外黑的眼眸裏是讓人看不懂的情緒。

浮雲游過，日光重現，矗立對望的一雙身影染上淡淡的金色。沙啞悅耳的聲音再一次響起，他聽到她一字一句的問：“放棄墨雲，放棄這個不實際的想法……要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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